两个枕头中间的我

 

“终于想说啦?”她就是这样,从不勉强我给她讲我的那个他。

我和她是那种比爱情少一点点,比友情多一点点的关系。

我们住在一起,很亲密。夜里,我总是睡在我们两个人枕头的中间。

我们设计了一千种未来——在一起不分离……

她晚上工作,主要是在意念中创造一些世间奇情。她吸烟,喝酒……但是很文雅。她的收入足以应付我们生活的各项开支。

我白天上班,是个每天打着手语上课的特殊教育学校的语文老师。除了周末上个美术班儿学学画画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。偶尔上“联众”打打升级。我的工资很可怜的那么一丁点儿,只负责交我和她的手机费、座机费、上网费。

我和她的这种组合是个偶然:她租到了我和他选中的“两室一厅”!房主在前一小时接了她的定金,而拒绝了我的!还跟我顺便提了一句:租房的也是位小姐。

我的他那阵子忙,继续找房子的事由我完成。我的职业特点注定我没有大把的自由时间去跑房子。我们坐班,铃声就是命令,我得给学生们上课!

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,班后,我去了那个两室一厅!门铃响过,一张庸懒的脸,一身棉质格子睡衣呈现在我的面前。

“你找谁?”她淡淡的。

“我来的唐突,真对不起!你……”职业习惯,让我客气起来:“我是想说,这房子其实是我比你先预定的!你比我先……”又是职业习惯,我边说边加着手语!

她显然不想听懂我在说什么,只是睁大了一些眼睛看我的手。

“看我,我只是好奇,来看看租房的是谁,来看看……您是否长租……”我不知道把手藏到哪里才好,该死的职业病!她看着我的手,不太注意我的感受。

“想进来坐坐吗?”她敞开门首先进屋,我跟上。

她搬来了全套的家具,客厅地板上有小皮条儿扎成的地毯,灰白色!沙发是那种有大厚垫子的宽大的布艺的……我很满意她的布置!像我希望的样子。看上这套房后我就设想着将它拾掇成——这样!

她去拿了几个罐装饮料,陷在沙发里的我突然觉得这次来访是那么的没有目的!来干什么?连自己都说不清!

坐在我斜侧方的她,认真地打量着我。我也在研究着她,下午五点穿着睡衣一脸刚睡醒的惺忪,她是生病了,还是……

相互的注视过后,我首先打破僵局:“你会在这里长住吗?”我试探着窥向卧室,因为屋门开着,我想看看墙上是否有结婚照,是否……我想知道住在这儿的还有什么人。

“也许长住,也许不!”她示意我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饮料,又说:“你什么意思?喜欢这套房?就要租这套房?”

“也不是,其实今天我来……嗨!谁知道呢?就想碰碰运气,也许我就不用再多跑别的地儿了……”我能说什么,对这个陌生人,不用兜圈子!

她盯着我的手,“你挺爱用手传情呀!”我不确定她在听我说话,她只是一门心思的看我的手!

“哦!我是聋校的老师,每天打手语,习惯了,改不了,毛病!看着眼晕吧!就这样,说话眉飞色舞、张牙舞爪的!”我故意把手放在两腿之间,让它们老实点儿!

她现出一丝微笑,说这感觉很好,特别有感染力。又问了些我职业相关的问题,全然一幅探究状。我本能的感觉她是个搞艺术的,舞蹈?绘画?诗?

他忙得没日没夜,已经很久没人和我这样聊天了,我很兴奋!说了很多工作中的趣事!她特别配合的或笑翻在地,或是眼中含泪……我就更来精神儿了……

不知不觉到了下午7:00,她拉起我就要往外跑:“我们吃饭去!”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仍穿着睡衣,于是又飞奔进屋,让我等她一分钟30秒。

她其实不很漂亮,但是那种看上去非常清爽的女孩,有气质,有味道!

那天我们吃了比萨,当然,吃得很饱!

再后来就是回到那个两室一厅。哦,是因为我将手机落在了她的茶几上。和她聊天时接了一个他的电话,说他要回家看看父母,过几天回来。他的老家在四川。

又坐到软软的大垫子中,拿起遗落的手机,上面没有未接电话,也没有信息!有些失落!晚上,又要一个人睡在那间漏雨的筒子楼宿舍里了!

她试探的问我:“刚才的电话是老公打来的?”我说是男朋友!回老家了……

她又问:“你和父母住在一起?” “不!我住在他的宿舍。”我迷茫的不知想说什么,不知身在何处,更不知自己想做什么,不知明天会怎样。最近一直这样,把这感觉告诉她,是想让她不要介意我的一阵阵儿的迟钝。她说是因为我想男朋友了。我也不知道。

我想换个话题,于是了解到她是个自由撰稿人,她一个人住在这儿,她每天黑白倒置的作息时间等等。

她说,如果我乐意,今晚不必回宿舍,可以留下来?

多么奇怪!我就住下了,一直到今天。

她是个细心的女孩子,早上会为你准备好早饭、洗漱用品后才睡,晚上又会做了可口的饭菜与我吃了才去工作。她的工作室就是“二室”中的其中之一。一台电脑,一个讲究的工作台,一墙的书。书架是那种直接固定在墙上的木板,每块板上都托举着很多的知识。

我住了下来。

她每天要求我为她讲一个发生在学校里的故事,她说应该为我,为那些与我一样的奋斗在特殊教育战线上的老师们写一本书,记录下那些不为大家所知的生活。

我常说她是吸血鬼,几乎被她吮干!她说如果我产奶,她就豁出去了帮我吮干,色鬼!

他打电话,说为什么我不住在宿舍?我反问,你为什么不回来?他说不知道我住在哪儿。我说两室一厅,他很高兴,以为我终于租下了我们的两室一厅。我说,不是,是和那个早了我们一小时的小姐合住。他诧异,说还得几天,让我别急,等他。

“他是我在城楼上碰到的,那天一个同事和男朋友闹别扭,非拉我去城楼上喝酒,结果她喝多了,又是哭又是叫,还吐!我不知道该怎么办!是他走过来架起她就下了城楼,打车送她回家,又送我回家,不管不顾的,却帮了我的大忙。我留了他的手机号,之后就好上了”

我依然每天上班下班,每天给她讲一个发生在学校的事儿,生活里好像只有她。给我安慰,给我快乐。

我下班儿就“回家”,第一时间里见到她,第一时间里在一起。我们一块儿逛超市,一块儿吃快餐,一块儿煮饭,一块儿打游戏。我带来个笔记本儿,打升级时我们坐对家儿,看着对方的牌出自己的牌,总赢!

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,他打电话总说过两天,还问我钱够不够花,不够回宿舍拿去。我知道那里有三万五,可我没有动过一分,我不缺钱。

“他对我很好,我喜欢的东西他都会买给我,笔记本电脑就是个例子。我只是顺嘴一提,他第二天就送到我的面前了。在宿舍住的时候,不方便做饭,他就从不让我受委屈,我们几乎每天都在外面吃。他说,有他的一天就会让我过得幸福,他说到了,也做到了!”

她没有男朋友,她说现在不急。三十岁以后吧。她跟我一样大,今年28。劝她少抽点烟,多些户外运动,调整作息,她说努力吧,却不见行动。

一个周末,我睡醒已是上午11点,她居然在床边盯着我,“醒啦!今天我们去逛街吧!”

“好啊!去哪儿?”我正闷得要死,她平常都很少外出,每天在电脑前一坐,或是写字或是打游戏。

在外面,我们突发奇想。买了一台数码摄像机,于是又急急地回了家,读说明书。

午饭都顾不上吃,我们拿着“时空纪录仪”(是她这样叫的)来到了北海公园。我们拍对方的一举一动,还拍了半天湖中的野鸭、野鹅……我们惊奇地发现,湖中的一只野鹅和一只野鸭居然亲密如一家!一个跑远了另一个必定伸长了脖子大叫着四处寻觅。那只野鹅的翅膀受过伤,无力的耷拉着,野鸭会不时的上去帮忙梳理。湖中的鱼很多,但不见鸭鹅们吃……

她说她会每个月为我照一张相,会在每年我生日那天为我拍一段片子,就这么一直留下去,说那是一种艺术,那是一种美!

“他有一个小的文化公司,职员不多,主要做一些广告创意影视剧片头等等。是拿我的身份证和他的一个哥们儿注册的,他说他的身份证要补办,丢了!公司收入还行,我们的目标是签个大单买车买房!”

我已经慢慢习惯没有他,没有和他一起的生活。

因为没有他老家的电话,打他的手机又总是不开机,我也很少给他打电话了!

我和她买了同一个牌子的泳衣,一红一绿的到游泳馆去游泳。还买了同一个牌子的跳操服,一黑一白的到健身房去蹦操。她甚至调整了作息与我同床共寝。我们彼此闻着对方不同品牌洗发香波的味道,她钟情于力士,我只爱飘柔。

“我的爸妈是那种古板的人,不会允许我未婚与人同居,但他的诚恳和热情让他们对于我的贸然出轨采取了默认的态度。只是在我们双双回家或我独自回家时会不厌其烦地催促我们领证。我不太急,正像他说的,明年,我们一定就买上新房子了,到那时候图个新鲜。反正不过是一张纸而已,不用急。我们过着小夫妻的日子,也其乐融融。只是他不想我受苦,在那个宿舍里憋着,买房之前先租房住。”

她一直没问我怎么不见他回来,我虽然困惑、郁闷、担忧,但日子总是因为有她还不算孤单。我依然下了班回家和她逛超市、逛商场,在外面吃东西。和她上网,打游戏,聊些清淡话题,然后一起睡下。躺在我们两个枕头的中间。

我们这样的两个没有男人的女人,过着还算有滋有味的二人世界的生活。

“他是那种很有责任感的人,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有关,他要负责到底。对任何事情都特别紧张,解决不了不行,有一次,我惹上点儿麻烦,心里不痛快,工作也不顺心,他就特别急,好像事情是他造成的,其实与他一丝关系都没有。你知道吗?一个人为你的事睡不好,从梦中惊醒,泪水在颊边流淌,你能理解吗?他说梦中的我死在他的怀里,他叫不醒我,叫不醒……他哭喊着醒来。”

这几天她开始与网友进行暧昧聊天,语音的那种。比较固定的一位叫“蓝星枫”,网络里她叫“阿物儿”。我几乎隔一半天的就能听到来自他的喘息声!模拟得惟妙惟肖!也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呻吟!每每此时我才会想起不归的他,想起与他的缠绵。

“你在哪啊?怎么了?”

他走后,我的手机是永远开机的。我期待着铃声响后听到他的问候,告诉我他就要回家了!

“毛主席最亲……”我跑去拿起正在高唱赞歌的手机,这曲子是他给我从网上荡下来的。“喂~,你在哪?”是他的手机号码,是熟悉的来电画面,他为我挑选的“亲吻”图标。

“我爱你,我想你……”之后突然挂断了。屏幕上显示的是“通话结束”!当我一头雾水的接着打过去后他的手机已关机!怎么啦?他的语气,他的仓促让我心慌,没错,就是心慌!

顾不得里屋一浪一浪的吟声,我冲开门,到她的面前。“他刚刚给我打来了电话,只说了两句话:‘我爱你,我想你!’就挂了。一定有什么事儿,他不是那种浪漫的人呀!”

她被我的突然闯入搅得没了情绪,转身跟我说:“他另有新欢了吧?”见我没有半丝开玩笑的意思。她到厨房帮我拿了杯牛奶,自己也喝一杯,静静的坐在我身边。

我说不清,心里只是很不踏实,像无数棵小草在心底生根发芽,顶撞得我乱了一切阵脚。我不懂!

当我再次听到电话铃声时已经是深夜1:00,依然是那首“毛主席最亲”,我是被惊了一跳,但不是惊醒,因为我一直还没有睡着。

“你认识他是吗?”是一个生硬的男声。问的是我的他!“认识呀!怎么……”。“他已经被拘留了!”那个冷冰冰的声音继续着:“他一年前与你认识的吧!你对他了解多少?你知道他两年前开车压死了人吗?逃逸的后果有可能是无期徒刑!……”又对我说了些什么交友不慎,今后再不要那样轻信他人之类的话。我似乎在梦里,什么都听得懂,又什么都听不明白。

放下电话,我愣了一夜神儿,他是杀人犯?他是在逃犯?他被依法……无期?

这都是什么呀!与我有什么关系!他对朋友好,对事业有上进心,对我的父母有孝心,对我有无尽的爱心,他怎么会……无期!?

那个夜之后我没有精神去上班,我使劲儿的想啊!他从没有和我讲过一个字呀!我的男友……居然是个……这怎么可能!他是一个那么有责任心的人呀!

我怎么面对这样的现实?我还在等着他回来与我共同去寻找我们的两室一厅呢!

那个夜,她一时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,仍是默默的帮我递着纸巾,或是仅仅看着我。我没有说任何话,因为我没有办法讲出那个似乎真实又完全在我意识里不真实的事件。

我回到了他的那间宿舍,打开抽屉,见到那裸露着的三万五,还见到三万五下面的一个存折,里面用我的名字存了五万元整,再下面是广告公司的执照等等,都是我的名字!

都是他留给我的!他知道自己总会有这么一天?天哪!这一切好像都是真的啦……

我没有情绪上班,没有情绪逛街,没有情绪一切一切……

她在写一个新的爱情故事,说是受到了我的爱情冲击,尽管她不了解我和他怎么了。她说她想写写她自己那些从来没写过的……

“不上班!”我发着狠儿的喊着!一个星期了,我的理由是——跑肚!并且以怕传染给他人为借口推掉了领导的家访。

不上班的日子里,我和她的作息时间成了同步的,她疯狂地工作,不吃、不喝、不睡……我疯狂地享受,吃、喝、睡……

我读了她的故事:她的男友在四川死于一场车祸!她写道,那年她一下子老了六十岁,对世间的万物充满了不信任感!没有什么是永恒!

车祸!又是车祸!四川?他的老家是四川啊,不会吧?

她的我的痛苦,她的我的失落,她的我的今天,她的我的明天……她的我的感情,真的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联系,和我?和我的他?

她流泪,在烟雾后。我流泪,在她身后。她为她死去的男友。我为谁?那个我的他?……

“他被拘留了!因为一场车祸,他将要付出终身的监禁!出事地点——四川……”

她放下手中的烟,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我的手,因为我又习惯性的打出了手语,“川”字仍在半空中悬着,她的泪砸在我的心上,我的手颤着,凝固成颤着的雕像。

她说:“也许是,也许不是……”

我说:“不是……”

电脑的屏保闪着一行字:您已经连续使用电脑90分钟啦,休息,休息一会儿!

“毛主席最亲……”,我哆嗦着拿起电话,是他!“那天我还没说完,他、他们就抢了我的电话……天~,他们抓错人啦!我明天就回家了,9:00、西站。我爱你,我想你……”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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